展昭从未想过,他会见到这样的白玉堂。
平素里傲气飞扬的贵公子从来纤尘不染,此刻,白玉堂的样子,却已不是“狼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是的,狼狈。
一身上好锦缎的白衣已经残破不堪,袖口划破,连衣襟和袖口的精美刺绣都变得乱七八糟,无论近看远看,都是一团污了血的破布。
只是隐约间还能窥见那料子当初的华美。
那一团名为“白玉堂”的东西见了展昭来,却没有动。
因为他已经无法做出什么反应了。
能把地板都染出一片暗色水迹的出血量,绝对足以叫一个人彻底晕过去挣扎在生死线上,没得侥幸。
白玉堂一身的白衣已经变作红色,连人也软软地混成一滩,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大约是还能证明这人尚且活着的唯二信号。
展昭看着那人躺在那里,有心将人抱出来,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全身都是伤口,怕是无论何种抱法,都会导致伤口迸开,造成二次伤害。
但是在这里等下去不是办法,冲霄楼早在白玉堂取得盟书之时便燃起了漫天大火,虽是架梁足够安稳,但是再安稳的建筑也是木质构成,撑不了多久。若是等到火势蔓延到此地,再想去做些什么,便真的只能是想想了。
所以展昭现在,只能赌。
赌白玉堂对这个世间的眷恋。
赌他不会轻易地对这个世上的那些亲人放手。
展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赢,而这一场豪赌之中决定输赢的因素,却从来都不在他手上。
那筹码只在白玉堂手上,能做出这个选择的,只有白玉堂自己。
展昭将人抱出冲霄楼,直冲后山。
暗红官袍泅了血,颜色越发深沉。
虽然展昭的速度极快,但是他的脚下却是极稳。
此时的白玉堂,已经不起半点的颠簸了。
任何一点微小的震动,都可能会危及到白玉堂的生命。
所以展昭不敢有一丁点儿的颠簸磕碰。
这样的走法自然不适宜再遇到障碍物,幸运的是,冲霄附近早已被禁军清了场,这一路走来,展昭并没遇到半丝阻碍。
纵是如此,展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人生命的流逝,一点一滴,随着止不住的血,流到他身上,流出这个阳世。
两侧忙碌的禁军都自觉让开一条路。这些人都是京里出来的,自是见过那白衣风华,如今看着那一团血肉,都有些不忍。
展昭和白玉堂的交情,整个汴梁城内,从没有人怀疑过。
不论江湖如何说猫鼠不和,他们生活在汴梁城里皇宫内外,天天看到的是阙出影随,风雨飘摇中生死与共,从没有什么能比患难更见真情。
那一白一红,也早成了开封一景。
如今两人仍在,却是一个生死未卜,一个魂不守舍。
无端的叫人叹惋。
展昭一路将人送到开封一窝子和陷空岛一窝子所在的客栈,公孙策和唐秀秀一分一毫都没耽误就开始着手把白玉堂那一身黏在身上甚至是陷进了皮肉之中的衣物布条都挑出撕下,将伤口清理出来。
包拯和四鼠被撵出屋去,包拯被派去和官家处理后续事务,四鼠则被派出去抓药准备床褥热水。
只有展昭被留在了屋里。
公孙和秀秀这么决定并非没有理由,白玉堂伤重,那一口气随时可能上不来,展昭内力深厚,必要时候以内力护住白玉堂心脉,甚至可以帮着白玉堂导气自行,能够极大地提高白玉堂的生存可能。
白玉堂身上的伤口太多,光是清理就用去了大半日的时间。
这身体如今已经太脆弱,完全经不起大动作,就连治伤时候都必须轻手轻脚,动作迅速轻缓,避免不必要的二次失血。
在这个过程中,展昭一直没有放松过内力的输出。
真气流转,徐徐注入白玉堂体内,在经脉中游走。
如此,又过去了足有一整夜的时间。
因为高强度的长时间的内力输出,展昭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剩下的,完全就是本能。
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撑住。
撑住,不能让白玉堂死。
如果耗尽最后一丝内力油尽灯枯仍旧不能挽回,那么,黄泉路上,至少还有个人作伴,他二人到奈何桥上把臂同游,也算是续了阳间的情谊。
第二日中午,公孙策和唐秀秀终于停了动作。
白玉堂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剩下的便是调养。
两人连续医治,一直也没得分神,却在松了心神之后,见了展昭眼睫微阖,面色发灰,虽是仍旧保持着姿势未曾间断地往白玉堂体内输入真气,可展昭的人,此时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两人赶紧将展昭和白玉堂分开,将两人并排放在榻上。
展昭损耗过大,急需静养,白玉堂此时也不宜受到打扰,唐秀秀和公孙整理完医药箱子,便走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两个时辰后,展昭醒过一次,向守在屋里的王朝确定了白玉堂无碍了,便又一头倒了下去,这一昏睡,除去偶尔醒来补充食水,便是断续的一个月时间过去。
武者内力积蓄靠的经年累月的勤奋,而这东西向来是积累很难使用时候也必须适度的东西,展昭这一回透支,可算是伤了元气甚至是伤了根本,白玉堂伤重更多的是外伤,而展昭这回却是实打实的内伤,若论恢复速度,真不好说这两人是谁会更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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