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rn “跟建奴拼了……”rn 听到安定门楼上无数明朝军民发出的一声声怒吼，明军战鼓再度响起。rn “儿郎们，随我入阵！”rn 李师道执缰，手持漆黑马槊，杀入敌阵！rn “活捉爱新觉罗阿巴泰！”rn “让那帮没卵子的京营废物看看，什么是八百里凉州！”rn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武威军士卒，嘶吼着一窝蜂的跟了上去。rn “善！”左良玉大笑，亦翻身上马，大声道：“辽东将士，为李大帅掠阵！”rn 陆陆续续的，虎大威、周遇吉、黄得功、陈继盛、张可大、卢象升、姜镶……的军阵，都动了。步伐坚定，一往无前。rn ……rn 漫山遍野的建奴阵前，皇太极坐在一处高坡上观战，沐浴在拂晓的狂风中，通红的脸毫无表情。望着西直门豁口的地方不断调整部署，下达一个又一个命令，但随后那边的城墙上，鼓声由远而近的过来。之后，铺天盖地的呐喊声遥遥传来，皇太极陡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旁边的代善吓了一跳。rn “这声音....你们听……”rn 皇太极看着那边激烈的战斗没有发生变化，但感觉出里面有了熟悉的东西，伸出手轻轻在空气中抓握，低低道：“这样的声音，你们听到过的.....”rn 代善疑惑的看了过去，莽古尔泰皱起了眉，凝视着城墙，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在适应战斗，就像我们适应了宁古塔蛮荒，适应了萨尔浒，适应了林海雪原那样，他们在乞活……”rn “他们在锐变，唤醒了某种特别的东西.....”rn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作为敌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rn 随后，他寻着鼓声看向了城楼，看见了敲鼓的位置，也看见了城楼那一排排人影站在那里：“南朝官吏？”rn 代善微微一愣，他也看到了，旋即叫过旗牌官，大声道：“集中石车火炮，校正角度，把上面那些人打死。立刻，马上……现在！”rn 东城，风不停，一抹绯红纵马飞奔，向前方战阵接近......rn “大帅，赵侍剑来了....”披坚执锐的她这样呢喃。rn ……rn 安定门城外，爱新觉罗阿巴泰脸色沉重。rn 儿子博洛大声请战道：“父亲，再让我带兵冲一阵吧！”rn “不行。”rn 阿巴泰摇头，望着那些明军，问道：“还记得几年前的浑河吗？大金包围了川军，各路明军畏惧大金兵威，坐视蜀人孤军战斗，来自南朝浙江的明军却动了。他们渡过浑河，虽知必败，却没有观望，也不逃走，而是唱着歌过河，与十倍于他们的满洲勇士战斗。”rn “那一战，被大金包围的那些蜀兵和增援的浙军，全部战死在浑河两岸，无一降者。李永芳带着汉人救治伤兵，希望这些勇敢的汉人为大金效力，那些伤兵却拔剑自杀了……”rn “那一战，大金损失惨重，旗民丧胆……”rn 不但阿巴泰，端建、博洛、豪格、硕托、杜度、鳌拜、苏纳这些少壮派，都回忆起了那可怕的一幕幕。rn “可是，这跟今天有什么关系呢？对面，没有蜀人，亦无浙兵……”杜度不解道。rn “他们变成了蜀人……这片土地的同化能力，如同鬼神发下的诅咒。”阿巴泰突然想起了范文程讲的那些故事，低低道：“这片土地，突厥三入，沙陀称王，契丹建国，女真屠神，蒙古挥鞭……而今安在哉？你们根本不懂。他们都小看了这片土地，李永芳这样的人不少，跟野狼一样不被驯服的汉人，更多。武力是征服不了的，只能让他们，自己……打自己。”rn 博洛若有所思，杜度眼神深邃，都不再请战。rn “下令吧，停止进攻，各军徐徐退回……”rn ......rn ……rn 厮杀到现在，这场野战已经味同嚼蜡了。双方都没达到战略目的，都死伤了成千上万人，竟是一个双输的局面。rn 明军前军主将之一的孔有德溃逃被斩，登莱数千将士气沮，已经无力再战，必须好好整顿一番。中军倒是生力军，但建奴已然在收拢人马，如潮水般倒卷回营，终止了攻势。rn 也就前军战锋估计还能沾些荤腥，把建奴撕咬一块肉下来，但人家也留了后手，能咬下多少，看运气。rn 这一仗，也就这样了。rn 阿巴泰未能击溃明军联盟，明军也没有战胜建奴，双方各自收兵。就战争动机来看，建奴拿下北京的想法流产，明军完成了勤王护驾救援安定门的目标，获得了表面上的胜利。rn 但死伤搞不好比人家多得多，难看的交换比啊！rn 史书会如何记载此次战斗？rn “三年春正月甲子，虏犯北直隶，思宗召天下之兵赴难。太祖引军安定门，孔有德畏战，斩之。阿巴泰战，不利走。”短短几句话，就轻飘飘的把十几万人的一场血战概括了。rn 呵呵。rn 建奴倒卷回营，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地上躺满了尸体以及呻吟的伤兵，各军辅兵开始上前打扫战场。遇到没断气的建奴，直接便是一刀，己方伤员则抬回去，想办法救治。rn .......rn 西直门，皇太极营帐。rn 岳托怒气冲冲地冲进大帐，大声吼道：“为何收兵？为何收兵？为何收兵？西直门已破瓮城，南朝京师朝夕可下，为何收兵？！”rn 由于愤怒，说话的时候，岳托整个人龇牙咧嘴，神色狰狞可怖，手里还握着刀。皇太极不说话，瞟了眼他的刀。rn 代善见此，当即上前，一耳光甩在岳托脸上，斥责道：“孽障放肆！”rn 岳托看了一眼代善，又看了看神色不正常的皇太极，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即下跪道：“大汗，臣下知罪！”rn 旋即又抬起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不甘心道：“但是我不明白，此次攻城，我满洲勇士死于西直门者成百上千！再攻一天或许就能破城，正是最后一把力的时候，为何收兵？”rn 皇太极闭目养神，一语不发，代善见状便上前说道：“遵化来报，大安口一带发现明贼，数量上万。”rn 岳托闻言大惊：“明贼真的去攻大安口了？”rn “没错。”rn 代善指着地图说道：“孙承宗在蓟州降服了叛乱的辽军，如今露出水面的明贼，有王承胤部五千人，吴襄部四千人。另外，据可靠线报，何可纲也集合了全部骑兵。辽镇上下所有铁骑皆在其麾下，数量不下三万，已经在向蓟镇开进，在他后面还有祖大寿之辈。”rn “孙承宗这个狡诈的老狐狸，河西务大败后，他之所以不来京城，原来是在整顿辽国兵马，想要包抄我军退路。若是大安口、喜峰口、汉儿庄、罗文裕、遵化失守，大金危矣！”rn 扬古利插话道：“还有，宣化总兵侯世禄在永定门召集了溃兵，昨夜子时向通州方向发兵，估计也是奉孙承宗召令。”rn 阿济格亦是脸色难看，一拳锤在桌子上，恨恨道：“三天前，四川总兵秦良玉抵达卢沟桥。拂晓时分斥候来报，我留守兵马已被老寡妇歼灭，达赫战死，一千甲兵被杀。”rn “还有，陕西总兵吴自勉，麟州总兵杜文焕，以及浙江戚继光残部，不日将至。根据太原方面的线报，截止四天前，南朝西陆大军已过境山西……”rn 代善又道：“这只是我们知道的，尚有很多不知道的。由此可以推测，明廷已经做好了反攻准备。辽军接连出现在罗文峪、大安口、喜峰口、遵化，绝不是偶然。岳托，若是这些边塞失守，你可知道我军会处于何种态势？”rn 岳托沉吟，不甘心道：“让多尔衮带五千精兵去把守大安口不就得了？孙承宗那东西若是敢进攻遵化，正好让我军里应外合，定让这老狗全军覆没！又什么好担心的？”rn “糊涂！”rn 代善重重拍了一把桌子，斥道：“为将者，怎可只看一隅而不观全局？入关以来，明贼步步退让，我军如入无人之境，你就不想想为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诱敌深入？现在明廷意图昭然若揭，就是让多尔衮去把守大安口，他五千人能灭了辽东数万明军？他就是杀光那几万明军又如何？”rn “现在光是明廷京畿四面就有三十多万大军，再加上即将抵达的川黔秦越各省明军，大金该如何应对？况且你又如何敢确定，去攻大安口的明军只有被我们发现的这些？孙承宗老谋深算，焉能不知道我们会派兵增援大安口这些出塞通道？说不定这老狐狸此时已经在布置埋伏，准备搂草打兔子了！”rn 代善头头是道，说得有理有据，一旁的阿济格听得也是频频点头。rn 说实话，皇太极自己都没想到能打到北京，本来只是想给朱由检一点颜色看看，威胁明廷君臣献岁币重开边市，结果却稀里糊涂的打到了北京城下，于是野心滋长，打算效仿完颜阿骨打，来个崇祯之耻。但代善这些人又不一样，尤其是莽古尔泰，一直在高估明军战斗力，在喀喇沁的时候就反对入塞，入关后又看到怪事频出，自然将自己的担心无限放大。rn 代善就不用说了，进攻德胜门失败后，便一个劲儿的让皇太极走人。反正粮食盐茶各种财货也抢够了，人口也掳了十几万，干嘛想着一口咬死朱由检？不怕磕掉门牙？rn 并不是代善怯懦，作为爱新觉罗家族的领袖之一，他经历了大金由弱到强的全过程，他不想大金在中原主力尽失，再回到过去任人欺凌的境地！rn 阿济格、多尔衮、济尔哈朗等人沉默不语，这些人比岳托更有城府。知道自己只有听令的份，年纪轻轻的他们，还不能像代善这样领导会议，况且这些少壮派也不敢做决定。rn 爱新觉罗家族，现在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rn 岳托这厮却是个例外，他依然坚持不退兵。认为即便明军攻占罗文峪这些出口，大金依然可以在中原肆虐，并且以战养战。明军要决战，那更是好事，明军就算有一百万又如何？大金照样能战胜，一番话说得皇太极频频皱眉，这也是历史上岳托为什么极度不受皇太极待见的原因。rn 多尔衮这些人为什么能在皇太极死后取得领导地位？rn 岳托真该学着点！rn 皇太极自然也知道明人野战不如大金，但他身为爱新觉罗氏族的家长，大金的领导者，一个深谋远虑的战略家，是绝对不会拿现有的一切去冒险的，更不会带头当赌狗。rn 对于他来说，这趟入塞之行已经有收获了。粮食商品危机得到了极大缓解，工匠人口也掳获了十几万，一路连战连捷，威望也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即便此时退出塞外也不亏。rn 而且，回援大安口只是保险之策，并不代表就一定要退出塞外。待回到大安口，孙承宗到底是什么企图，自然就一清二楚了，那时候再做决策也不迟。皇太极陷入沉思的同时，大帐内又吵了起来rn 出口通道肯定是要牢牢占领的，但怎么弄死孙承宗却引起了激烈争论。这个恶心的老狐狸，放着自家京城被围不来救，反倒调集大军跑去包抄大金退路！rn 以代善为首的保守派认为，东面各路明军放弃北京，转而会师蓟州，很明显是要截断大金撤退的后路，然后配合北京西北南三面的数十万明军与大金进行战略决战。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大金孤军深入，要面对明国百万大军的包围，可谓凶险至极，所以应该立即放弃进攻北京向蓟州进发，杀掉孙承宗老狗，打垮他集结的各部明军，然后再看下一步棋怎么走。rn 代善的说法得到了多铎、莽古尔泰、阿济格、扬古利、多尔衮等人的支持。rn 反对方则以岳托为首，少壮派一致认为。现在南朝民变四起，兵力本就捉襟见肘，明廷现在根本就打不起这国战。孙承宗之所以调兵前往大安口一带，很可能只是知道大金军在北京鏖战方酣，但是他不敢直接来救，所以用这等围魏救赵的把戏虚张声势，来吓唬大金。所以，只需派一个稳重大将带五六千精兵去杀孙承宗即可，剩下的还可以继续攻打北京。rn 皇太极默不作声，看着两派吵得面红耳赤。rn 他没有代善他们那么保守谨慎，但也不像岳托这些少壮派偏激自大。rn 目前的态势确实让他为难，以致有些举棋不定。他舍不得放弃得到这座古老城市的机会，但同时也怕中了明廷诱敌深入的圈套，虽然朱由检从来就没想着要把他杀死在中原……rn 争论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谁也说服不了谁。rn 这时，门外来报。rn “启禀大汗，阿巴泰贝勒来报，他已经从安定门退军了！”rn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掷入了营帐内，在座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每个人都很震惊。rn 阿巴泰手下正规军连带厮卒，足足有三万人，加上明贼降兵和裹挟的蒙古人，总兵力至少四万多人，打败增援安定门的明军溃兵联盟是绝对没问题的，却为什么突然退回来了？阿巴泰的能力，在座没有人会怀疑，明军联盟不堪一击，也是人尽皆知，他们哪里来的本事让阿巴泰主动退兵？这些在河西务烧杀淫略的明朝强盗，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了？rn 代善见此，立即趁势道：“大汗！现在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进薄安定门的明军，肯定不是从通州溃败回来的，一定是南朝某地锐兵，可能是老寡妇秦良玉，也可能是延绥杜文焕。根据这些日子收到的线报，种种迹象表明，明廷在全国范围内大举调集兵马钱粮！再想想孙承宗那条老狗的举动，明廷肯定是想关上闸门，要与我大金在北京决一死战！我军孤军深入，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连日攻坚，也是人疲马乏，贸然决战，凶险难测啊……”rn 代善还没说完，岳托便黑着脸打断道：“明国若是意在决战，为何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大军调动的迹象？不光斥候没有探到，明国内应也没来信，莫不是明军都施了隐身术？”rn “竖子！”
喜欢晚明浮生请大家收藏：(www.xsbiqu.com)晚明浮生笔趣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