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庄大方，温尔文雅的王小姐迅速引起了酒客们的关注，李十音让刀疤脸觉得很润。不过李师道的到来，就仿佛来了一头猛虎。众人打量着一袭青衣的李师道，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嘴。然而事情还没完，外面突然响起了侍者异常惊恐的喊声：“来了！我这就开门！这就开门！”rn 侍者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砸门声，但是却没有人抱怨，都惊恐地望着外面。黑暗中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那是军靴踏地的恐怖声音。rn 从街口方向走来了一队黑色甲胄的凶悍武士，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每个人身上都透着浓浓的血腥。他们胸口是睡熊和步槊交叉的红色刺绣，那是新来客军的标志！rn 酒馆大门已经彻底倒塌，断裂的门板徒劳地向外飞扬着灰尘。rn 三个侍者则都被埋在废墟里，低声叫痛。rn 就因为大门挡了这队黑熊武士的路，所以他们干脆就直接把门给拆了。rn 在这些武士身后，还有几十个踉跄跟着的人，他们遍体鳞伤，双手都被铁丝绑着，并且锁成了一串。锈迹斑斑的铁丝深深勒进了他们的手腕，伤口还在不断地滴着血。这些人走得稍慢，旁边的黑熊武士就会一鞭子抽上来。rn 两名士兵走进来，四下扫视。rn 他们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整个酒馆，除了张老板以及新来的四个客人，没有任何人敢跟他们对视。这两名士兵手中的钢刀在昏暗的环境下反光，一刀就能把普通人变成尸体。rn 一名士兵来到那个青衣男人面前，然后凑到近前低声了说了几句，接着对老板说：“准备二十个人的吃喝，要快！”rn “我们武威军是有道德的军队，不要这么粗鲁。”青衣男人说道。rn 另一名士兵则用刀尖向拾荒者们一指，喝道：“你们这些肮脏的猪，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滚出去！立刻！”rn 拾荒者们拼命陪着笑，以闪电般的速度擦干净桌子，然后逃出酒馆。另外的人们则自觉让出了位置最好的几张桌子，躲到了角落里。军爷没让他们走，他们可谁都不敢动。rn 一个强壮的军官缓步走了进来，经过门口时还低了低头。rn 他有着一双浓重剑眉，眼神就像城外乱葬岗上那些最凶残最狡猾的野狼，用看猎物的眼光扫过酒馆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小跑到青衣男人面前站定，弯腰跟青衣男人说着什么。rn 外面则传来一阵打骂声，几十个人被驱赶进来，然后在角落里拥挤着站好。rn 那个军官看了一眼酒馆里的客人，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看看他们！这些都是祭祀邪神的莲花贼，等待他们的将是暗无天曰的矿场！他们会在那里一直挖矿直到断气。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即日起，任何想在南阳勾结莲花贼的，都是这个下场，谁也不例外！”rn 所有人眼中都浮上恐惧。rn “哎……”rn 李师道有些扫兴，挥手道：“你们去执行你们的公务，别骚扰某。”rn “抱歉，儿郎粗鲁无礼，各位继续。”李师道有些不好意思，向酒客们拱手。rn 士兵们押着犯人离开了酒馆。rn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墙壁被碰碰敲响的声音，然后王敬那厮特有的大嗓门就隔着厚厚墙壁传了进来：“里面的人，出来帮我修门！还有那些没走的丐儿！我知道你们还没没走的！希望你们这一晚上没被榨干，还搬得动石头！”rn 隔壁传来不情不愿的声音：“老子还没搞完呢！”rn “你们要是不出来，我就打爆你们的蛋！”王敬的威胁总是如此直接有效。rn 酒客们连忙大步跑出去，李师道这才注意到张老弟开在后面的宾馆。那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声音，交织着木架吱吱呀呀的，大床随时都有可能在剧烈的震荡中解体。女人叫得歇斯底里，顾客非常卖力，看样子是拼命想要让自己的钱花得物有所值。在另一侧的房间中，则有些隐约的响动，那是一个人辗转反侧的声音，还夹着些低微的暧昧喘息rn 估计是张老弟的情人，只有她一个人，而且正在做着什么。rn 没过一会儿，里面客房还没走的几个丐儿都嘟囔着从后面的长廊走了出来。都赤果着上身，其中一个后背上有几十道抓痕，几条深的已经见了血。rn 驱使酒客修好大门后，士兵们押着魔徒离去。rn “大哥，你这些将士还真是凶残啊……”张云飞无奈一笑，给李师道热了一杯烈酒。rn “呵呵……”李师道但笑不语，北京城的景象张老弟是没看到嘛，山西兵不比甘肃人凶顽？甘肃兵只是抢东西，人家连县城都敢烧，圣人的密云王师也是照揍不误。端起酒杯，来了一大口烈酒，李师道只觉得心在烧：“这酒确实不错，难怪你生意这么好，你自己开了酒厂啊？”rn “府君都敢经营四百亩玫瑰种植园，我小小一个推官，开个酒厂也不是大事。”rn 张云飞笑了笑，有些无奈：“朝廷不拨款，大伙儿都欠了大半年俸禄，不做点生意，难道都饿死啊？别说我们，唐王府的郡主们都在自己干活，带着奴婢们织布做衣裳，卖了换银钱。”rn “呵呵……”rn 这倒也不稀奇，明末有的藩王，穷得棺材板都买不起。早在嘉靖年间，就有藩王上表世宗讨要欠禄。为什么敢壮着胆子问道长要钱？因为家里饿死人了。到了万历年间，管家宦官宫女直接把公主驸马吊在街上打，要工资！可怜的公主跑去午门哭宫，向万历老儿讨要欠禄，万历装聋作哑。最后还是一个好心言官看不下去，带人上门打架，把那几个可恶的宫女打跑，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驸马抬回家救治，最后借了几十两给公主，那个言官就是杨鹤。rn 杨鹤上表帮公主喊冤：“近来，皇上的爱女被宫中的奴才欺负，驸马爷在街市上受人毒打，到宫中告状告不进去，上书也到不了皇上手中。上下情况不通真是到了极点！”rn 军队欠饷，官员欠薪，宗室欠俸。rn 这情况，不知道当今这位圣人会怎么解决。rn 或许改天可以上门给唐王放一笔银子，这一任唐王很出名，非常有种！有着非常强烈的报国热情，第二次建奴入寇的时候，唐王贷款勤王，满腔热血的跑去北京帮老表打鞑子。结果朱由检猜忌人家，让唐王哪儿来的回哪去，唐王以为老表是因为在乎面子，于是继续前进。rn 这下朱圣人真的生气了，祖宗定下的规矩—藩王不准进京！你耳聋是吗？一怒之下，直接要废了唐王，言官们拼命劝谏，可怜的唐王才躲过一劫。不过下场也不好，被老表圈禁了。rn “大哥不担心闯贼么？”rn 张云飞跟王小姐和赵侍剑也热了一杯酒，面带忧虑的问道。rn 上个月，在得知山西乱局后，霸州兵备道下达命令，让诸多州县领导去开会，讨论这次危机波及到南阳的可能性，同时严加防备境内白莲教逆党趁机暴动。南阳方面也很重视，府君等高官也都感受到了一丝危机，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事件，也许是一次大动乱的前奏。rn “唔，之前有同僚说，曾在黄河见到无数浮尸，从古河深处漂流而下，实在恐怖。”rn “老法曹判官被凶手杀害前，在洛阳见到过很多秦兵，据说都是洪承畴的部下，多半有什么关联！”rn 南阳城，断桥残雪酒馆内，李师道与张云飞交谈，讨论到了一些可怕的事件，都在蹙眉。rn “听闻河北道亦发生了一些乱子，我担心，有草头王主导这一切，将一个个点串起来，而后引爆，那将是一场绝世大危机，真的需要注意。”rn 数日前，汝阳一片深山中发生了暴乱，官兵拉网搜山，腥气弥漫，那个区域血流成河。当汝阳驻军赶到时，发现那里被屠了。尸体被古怪的摆成了一个阵法，似乎是在祭祀邪神。rn 张云飞感觉到了一种不祥……rn 李师道见过这些魔徒的手段，只怕是某个魔头又要出来了，就像山东那些白莲教一样，一开始制造小规模各种恐怖事件，惊吓老百姓，威胁官府，然后突然爆发，席卷州县。rn 这些都只是前期的阴影，一种恐慌的气息在各地渐渐弥漫。rn 这个时代，没有谁不怕这些神叨叨的东西，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rn 河南只是一个战场而已，白莲教要席卷整个天下。rn 明清两朝，白莲教的几次大暴动，每一次都声势浩大，最后一回颠覆了鞑清半壁江山。它的恐怖不在于有多少敌人，而是作为对手的你，会被吓到看谁都像白莲教。大量愚民或被动成为恶魔的侍从，或主动狂热，从而让你陷入汪洋大海，连你的官员都是他们的眼线，这还怎么打？rn 李师道在提升实力，各地守官也在出动，向四面邻省深处求援。rn 聊到后面，张云飞又提到了在通政院看到的一则秘闻，汴州古漕路深处一座江防遇袭，被人打爆，整个港口的人全部被杀，连接引使都战死了，发运使泅渡黄河逃命。这让人惊悚，震撼了所有人。那段汴州古路就此崩断，无法连上前路，也无法接上后路，商旅不行。rn 在这让人窒息的气氛中，李师道心头也很沉重，可担忧也无用，此时提升实力最要紧，在这场危局中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身殒。白莲社、闯贼、极光贼、革派、焚香教、九条龙、革左五营、阎罗、八大王、定边孩儿……现在整个中原都笼罩着不祥，他需要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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