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文君劝自己增援辽东，典宝不由得尴尬的瞥了李师道一眼，在这个队伍里能决定是否增援大凌河人的只有他。秦文君何许人也，朱大典的这点小动作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他靠在椅子上，开始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印象中孤高的朱道台所忌惮的武夫究竟是如何的了得。rn 两人虽然聊了很久，但秦文君还没有站在第三方的客观角度来观察过李师道。rn 对于这个杀人如麻的穿越者，他是有警惕心的。rn 观察了一会儿，秦文君眉头皱了皱，大明朝向来以文御武，朱大典就算官职再低微也是文官，何况还是一道兵备？可是朱大典在李师道面前的言行举止竟然像对待上官一样，李师道也没有丝毫不安，眸子异常镇定，看不出在想什么。行为做派，属于是一个温和的政客了。rn 秦文君身边打交道的要么是士林领袖，要么便是内阁大学士或者事中，潜意识里也染上了重文轻武的习气，看到李师道不过一介丘八，竟然骑在一道兵备头上作威作福，便忍不住想提点一番。秦文君本来打算回营整理一下笔记就睡觉了，这回他倒不急着走了。rn 身为皇帝近侍，做了几年中书舍人，往来都是朝廷重臣，又参预东厂，操练禁军，即便一身常服，一身气度却还在。秦文君开始往军营中走，朱大典则紧紧跟在身后。虽说秦文君抛出了橄榄枝，不过李师道却从他不经意的目光中琢磨出不同的味道，只是一时间还想不通透。rn 数万军卒的连营可谓是铺天盖地，中军大帐更是敞亮大气，辅兵营军人正在各个交叉路口发放牛羊肉，士兵们排着队，有序领取，还有几个火头棚子正在炖肉，貌似是猪肉炖白菜，秦文君也不在乎，在军营里走了一圈之后在火头营坐下：“师道老弟，在你这吃个饭！”rn 士兵们先是看着一眼李师道，见其点头，才迅速打了三碗热腾腾的猪肉炖白菜、一盆羊杂汤、一盆红烧鱼虾、十张烙饼、一把大葱、一碟醋、一捧蒜，端到桌子上，几人相继落座。秦文君也不客气，拿过筷子便开动，倒是副差刘宇亮，似乎是觉得军营粗食难以下咽，迟迟不动筷子。rn “行伍伙食很粗糙，文君兄吃得习惯？”rn 秦文君嗦了一大块肥肉，笑道：“入乡随俗！”rn 对于军营的布置，他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也是尝试过编练新军的人，虽然失败了，但也还算是知兵，李师道部下这些丘八的训练也还算不错，能在四年时间内带出这样一支劲旅，当真不简单，也不枉朝廷一番重用。rn “朱道台，不知你部人马几何？”秦文君突然问道。rn 朱大典支支吾吾，这还真问到他了，三万大头兵除了战死的都还在，就是军官，被李师道砍了几百个，这怎么说……rn 秦文君面色一沉，朱大典暗道不好。rn “哼！”rn 碍于人多，秦文君没有当场训斥朱大典，只是心中纳闷，这朱大典上任之前，圣人诏其进行诫勉谈话，朱大典信心满满，孤高的不得了，谈吐间也透着精明强干，如何这次相见竟似判若两人一般？再看对方脸上那条狰狞可怖的血红色鞭痕，秦文君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rn 这李师道，收拾文官有一手。rn ……rn ……rn 崇祯四年六月甲子，京师发来几则邸报。rn 四月二十六日，圣人逮杨鹤论死，三法司官员劝谏，上不应。洪承畴以兵部尚书都察院左都正式接手总督，会延帅杜文焕、麟帅贺人龙、绥帅左光先、亲军白广恩、渭北使马科、庆阳守备李卑、晋帅曹文诏、新安把截高夫麒、凉帅杨嘉谟等十七路人马大举讨伐王嘉胤。五月初一，败巨寇王自用，初三，败韩朝宰，初六，败王子顺，初九，抵河曲城下，重创高迎祥，击杀上天龙。再挫罗汝才，张孟存投降，洪承畴不纳，斩。rn 五月十七，洪承畴对河曲发起猛攻。rn 时，王嘉胤之妻弟—张立位投奔在曹文诏帐下效力，鉴于迟迟不能击败王嘉胤，洪承畴召集文武百官商讨对策。是夜，张立位请见曹文诏，表示可以用假投王嘉胤的办法，伺机刺杀王嘉胤。曹文诏大喜，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演完后，半身不遂的张立位找到了王嘉胤，对姐夫说曹文诏是如何如何虐待他，又说洪承畴要怎么怎么对付姐夫。rn 王嘉胤素来体恤部下军民，况乎小舅子？rn 哀之，封为帐前指挥——（相当于执戟中郎将）rn 一天晚上，轮到张立位站岗，张立位遂潜入帐内杀死了熟睡中的姐夫，随后用匕首将姐夫的头颅割了下来，等到军士发现不对劲，张立位已经夜遁。谁也没想到胤王会被自己的小舅子杀害，谁也没想到张立位这个畜牲会对恩重如山的姐夫下如此毒手，河曲全城举哀！rn 王嘉胤结束了轰轰烈烈的一生。rn 王自用、高迎祥、韩朝宰、王子顺、李自成、刘国能、罗汝才、田见秀、袁宗第、贺一龙、张献忠等各路将帅闻讯，无不悲痛欲绝！震天的悲呼之声直冲云霄，绕城而动，震人心魄。rn 整个山西都沉浸在巨大的沉痛中，连续数日，闯军素衣白幡，农民军遭受了严重损失。rn 随后，洪承畴乘势猛攻，农民军群龙无首，人心涣散，连战连败！rn 王嘉胤爱将——闯将李自成，带着胤王家眷妻儿，负胤王之尸率部亡河津。rn 洪承畴大屠河曲，黄河为之断流。rn 报捷京师，圣人欣喜若狂，甲戌朔日，圣人率文武百僚步祷于南郊，流放前任内阁首辅钱龙锡。不久，农民军叛徒王际恩败蓝田起义军刘宗敏于鄜州，贺虎臣斩贼刘六于庆阳。消息传来，圣人大笑，宴请群臣。丁未，圣人以建极大学士何如宠无用，勒令何如宠致仕。甲午，诏三法司审杨鹤。这下真是放手干了，杨嗣昌上表为父亲求情，圣人怒斥之。rn 结果没高兴两天，坏消息就来了。rn 山东巡抚王正贤暴毙衙内，山东布政使赵壬溺亡于珍珠泉，圣人闻讯，这个心情……真是愤怒到了极致，虽然不喜欢老狗，但堂堂巡抚却在衙内暴毙，布政使淹死在水里，这不是打他的脸吗？愤怒之下发厂卫大索十日，把整个北直隶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凶手。rn 不久，莲花复振于徐州，大举攻杀司马郎中路振飞。rn 然而这只是开始，鉴于上次的教训，虽然圣人不喜欢听坏消息，宰臣们也不敢瞒了。五月中，蒙古诸部发四万人听用。皇太极召集满蒙汉将领，设坛祭天，歃血为盟，约定同生共死，然后重申军纪，不准屠杀汉人，违者不论满蒙汉，不论总兵贝勒，一概断手！若有明军逃跑，不要追杀，让他们跑，诸将轰然应是。rn 在学士梁玄的建议下，皇太极兵分两路，一路由德格类、岳托、阿济格以兵两万经义州屯于锦州大凌河之间，切断锦州与大凌河的联系，皇太极亲自率满蒙汉十万大军经黑山广宁一线从正面扑向大凌河。rn 崇祯四年六月初一，大凌河之战爆发。rn 秦良玉以九万锐兵据池对峙，孙承宗以十五万辽兵防守小凌河。rn 在梁玄的建议下，皇太极这次一改从前攻坚硬撞的打法，改成了锁城围困，他命令士兵环城堆土筑山，居高临下把城池围得如同铁桶一般。rn 秦良玉万万没想到建奴会出此狠招，城中将士无不惊恐万状。接下来的几天，双方在城外爆发了数次血腥野战，交换比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一，但明军无法突围。梁玄对秦良玉十分看中，甫一围城便开始劝降。秦良玉不为所动，斥责梁玄数典忘祖，出此恶计。rn 六月十一，松山守军奉孙承宗之命援抵。建奴以三百骑冲锋，两千松山兵大败。六月十五，锦州总兵吴襄率六千兵赶来增援，锦州副总兵宋伟布阵完毕后，换上便服悄悄逃走。斥候来报告军情，发现副帅逃走，随后斥候营以奉命侦查敌情为由，不动声色逃走。不久旗牌官来报告，才知副帅已经失踪，吴襄闻讯，带着亲兵调头便跑，于是全军崩溃。rn 孙承宗得报大怒，欲斩吴襄以作警告，被杨嗣昌劝阻。六月二十，孙承宗增兵，卧龙凤雏率六千人再次出战，戴罪立功。皇太极闻讯，率两百巴牙喇冲锋。看见皇太极的大纛，辽兵魂飞魄散，六千大军被二百巴牙喇冲得阵脚大乱，随后建奴大军赶到，辽兵仓皇逃走。rn 古有八百大破孙十万，今有锦州卧龙凤雏六千大兵被两百人击溃！rn 六月二十七，金军前锋抵达小凌河，旌旗漫山遍野，孙承宗以四万辽兵迎战。孙阁老以战车冲阵，建奴吃了大亏，硬刚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战车进入射程后，建奴大炮开火，辽军阵脚大乱，皇太极亲自冲锋，满蒙汉士气大振，辽军被杀得节节后退。监军道张春想遏制溃逃，但毫无作用，本人也被卷进了败退的大潮，皇太极早已在辽军退路上设伏，溃兵遭到伏击后，大都选择了投降。张春及三十多名高级将领被生擒，总兵吴襄和宋伟以数十人逃走，四万增援辽兵就这样全军覆没。rn 监军道张春自杀谢罪，锦州总兵吴襄换上便服后跟着宋伟逃跑，途中遇到了赶来救火的孙承宗，泣道：“阁老来晚矣，我师败绩，无人生还。”rn 消息传出，援军原地解散。rn 孙承宗仰天悲呼，眼耳口鼻同时呛血，当场昏死坠马。rn 时逢来自贵州铜仁和湖广长沙的客军抵达蓟镇，客军又累又饿，见朝廷新募的由辽人组成的蓟州新军身穿皮裘，一个个肥头大耳，无所事事，于是大怒，火拼了这支新军，抢走皮裘战具粮饷。朝廷遣昌平兵备道侯恂安抚，士兵不听，拒不交还财货，派斥候将侯恂“送走”。rn 七月初一，汴帅刘赫野于大凌河城下力战身亡，壮烈殉国。rn 在这样一种风雨飘摇的局势下，圣人急得日夜哭泣，把宰臣们数落了遍，兵部尚书梁廷栋畏罪自杀，未遂，被厂卫抢救过来。随后逮进宫里，吊起来打了个半死，勒令戴罪立功。兵部侍郎张凤翼畏罪辞职，司礼监会议令飞龙使卢九德率两万府卫禁军援小凌河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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