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可以和美的夫妻,因为他这横插一手,到了比天人永隔还要悲惨的境地。
这魂魄,消失得比魂飞魄散还要彻底,完全的没有未来可言。
卓文君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除了这躯壳,我夫已然不在了?”
展昭沉默。
便是有了躯壳,又有何用呢?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经历了太多,从贫贱夫妻,到共享富贵,中间经历七年之痒,最终靠着被怨郎诗勾出的情义而挨过难关重获幸福,如今已然都是年近五十的人,却在这当口,莫名其妙地丢了一人,这要怎么算?
简直就是坑爹。
此事已然怨不得天道,只能怪得伏羲自己。
若是当初,自己用旁的方法解决空间裂隙,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般的悲剧?
展昭看着卓文君,殊为不忍。
那女子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却已然泪落如雨。
展昭听着那女子低声浅唱,字字句句,都是心疼。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白头吟,伤离别,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那女子抱琴而起,冲出屋去,一把将绿绮抛入屋前右侧池中——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卓文君双袖扬起,俨然有些癫狂,“中夜相从知者谁!”
展昭静静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这是他的罪,无可辩驳。
对卓文君而言,失去的不仅仅是丈夫,还是知己,是真真正正与她有着灵魂上的默契共鸣,能够互相读懂,在精神上互相帮扶,在文学上探询更高的境界的人。
而那个人,竟就因为这般莫名的理由,再也不在了。
不在了……
苍天何辜!
卓文君到底是个女子,这般折腾一番,也没了力气,就这么呆呆坐在池边,连衣角泡进了池水都不自知。
展昭取了外衣,上前给她披上,“更深露重,莫要着凉。”
卓文君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瞥了展昭一眼,甩手将那外衣丢进池中——
“惜我之人已然不在,我为何人惜?”
“为你自己。”
“我自己?你见过什么鸟,断了一翼,仍能高飞?”卓文君语气淡淡,起身,“走罢,明日你还要上朝,该歇息了。”
那一瞬,展昭好似在她眼中,看到了所谓山河永寂。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无名一路上一方面教导剑辰,另一方面作为时不时出现在风云成长道路上的老师,一路陪着几人败了雄霸,掀了无神绝宫,经历聂风入魔,及步惊云坠崖失忆后多年恢复记忆打怪不止,无名最终与东瀛高手皇影决战于天齐峰顶,双双失踪。
之后的事情,白玉堂就不知道了。
准确来说,他是被那个身体排斥出来了。
这是个不科学的事情。正常来说,那些新生灵魂不过是承载了他古长庚一部分意识的“盘子”,在被吸收融合了作为软糖的意识之后,应该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的去投胎的。
而这个盘子,却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软糖染上了颜色,不仅有了自我意识,还潜伏在这身体之内,默默守护着此界。
风云承载着这个世界的天纲,而无名,才是从始至终,这天纲的维护者。
白玉堂取走了那块软糖,盘子却并没有撤下,而是就着之前那软糖印上的颜色,将整个盘子绘出了华彩花纹。
那是属于那盘子自己的花纹,与白玉堂无关。
司马相如的生活一如以往,和卓文君的生活,就像是与朋友相处,亲昵,却又有真真实实的疏离。
展昭知道,他永远不可能还她一个原原本本纯纯粹粹的司马相如。
而卓文君也知道,既已长诀,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直到公元前138年,天纲攀附之人猝然变更。
卓文君不再是天纲所在,那人变成了张骞。
公元前138年,张骞西去匈奴,丝绸之路的开辟,以此为始。
此界天纲的依附之人虽然选的有些古怪,但到底也不是没有道理。
卓文君这些年,酒酿的越发的好了,诗词歌赋也有精进,却再也不曾碰琴。
来往宾朋,多是知晓两人当年的,聚会宴饮,酒兴大发之时,常言未曾一听夫妻合奏的凤求凰为此生大憾,每每这时,展昭都会以做了新曲为名将之揭过,久而久之,这新曲子竟是写了不少,而琴技也是越发好了。
直到公元前118年,展昭有感于司马相如身体濒于极限怕是到了他当归去的时候。
斜倚堂柱,展昭看见卓文君着一身大红掐金丝滚边的盛装,抱着绿绮,坐在了琴桌后。
这么多年,这还是展昭第一次见卓文君抚琴。
琴声起,应和着的还有一个女声。
那声音已然不再年轻,隐隐沙哑,还有些浑浊,却都无损于这音色的美丽。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卓文君此时弹唱的,竟是那一曲《凤求凰》!
于此多年,展昭未有一次听闻,此番即将归去,卓文君竟是要用这首曲子为他送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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